打从那白衣男子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轿中薛波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起来。几经变换,薛波终于挤出一个尚可入目的笑容,冲着那白衣男子请安问好道:“八王叔。”

    白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明月楼的东家,当朝昭王。

    昭王淡淡地应了声,视线一转落在稍显狼狈的江少洵身上,注意到他胳膊上的伤,眉头皱了下,“阿波,今日之事过了。”

    薛波心绪不平,下意识地反驳,“八王叔,是这小子坏老……我好事!”

    闻言,昭王的脸色愈发冷了几分,“好事?”他转过身,目光微冷地看向轿中的薛波,“当街强抢民女,在本王这明月楼前喊打喊杀,这便是你小子的好事?本王倒想知道,本王这三哥是如何教养于你,竟然让你如此目无法纪。”

    薛波被训得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绷不住,可他到底还有些头脑,记得自己父亲的叮嘱念叨,行事收敛些,莫给摄政王府再招攻讦。况且他也知道,眼前这位八王叔虽然身在江湖,远离庙堂,但他本与先帝一母同胞,乃是当今太皇太后最为偏宠的小儿子,莫论惠安帝如何敬重这位闲散王叔,便是薛波的父亲、摄政王本人站在这儿也不会多加置喙。

    薛波被训得几乎颜面无存,可是当昭王训斥完盯着他看的时候,他还等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搭着他那张胖的几乎分不出五官的脸有些怪异扭曲,但仍是规规矩矩的。他道:“八王叔,今日之事的确是侄儿的过错,您训诫的是。”

    昭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看似稀疏平常的目光却暗藏锋芒,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面伪装,直教那薛波立时额上大汗狂作,几乎快要坐不住了,才道:“阿波,你身为宗族子弟,摄政王嫡子,一言一行当为众人表率。今日当街做出如此乱纪扰民的勾当,该叫人耻笑我皇室无得,视民为草芥。本王知你父王膝下唯有你这一个儿子,平日管教起来未免格外宽容些。今日你既然唤本王一声八王叔,本王作为长辈,可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八王叔你……”薛波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一旁的穆湾湾却眸色更亮了几分,目含期待地盯着神态若仙的昭王,心里盼着这昭王果真能将这薛波给教训一顿才好。

    但见那昭王将手中玉箫一转,长身玉立于薛波轿前,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可目光却意外地和煦起来。他状似无奈的长叹一声,继续道:“不过,本王只是你的叔父,从前鲜与你亲近,今日管教你到底不好越俎代庖、太过严苛,如此你便自行回府去罢。”一句话教众人的神色又都变了几变。薛波是庆幸得意,穆湾湾是大失所望,而江少洵抱臂而立,鼻息间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然而,就在这时,昭王微冷中掺杂着几分慵懒的语调再次响起,“三日之内,且将罪己书呈交御览,如若不然,本王定要登门与尔父仔细计较一二。”话说得风淡云轻,全然不顾薛波再度僵住的脸。

    半晌,自知今日讨不得便宜的薛波只能灰溜溜地放下轿帘,一迭声的催促轿夫抬轿回府,瞧上去像极了落荒而逃。

    昭王不疾不徐的拂了拂衣袖,遣散周围围观的众人以后,才凤目含笑地看向江少洵,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胆大包天,当街揍了薛波的小子?”说着,不用江少洵答话,便拊掌而笑道,“好得很!你可是江太傅府上的?”

    江少洵坦然迎上昭王打量的视线,拱手道:“江太傅是学生的祖父,家父是大理寺卿江原。今日多谢王爷出手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