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破经典在线阅读>奇幻玄幻>冷土戡乱记(双/奶/产) > 往利斧的小径①(前置剧情章/继承人与叛徒)
    [帝国历662年6月16日]

    以铁路线为重心、横越帝国数月的追杀暂时有了结果。由威廉·冯·布伦贝格亲王带队,缉捕流亡叛徒的猎人们从帝国北方海滨的泉堡本土出发,谨慎地潜行于城镇与森林的阴影中,与叛徒的周旋中损失过人员,也因战后普遍的不景气遭遇过补给短缺,但威廉亲王克服了困难。

    年轻的亲王大病初愈,瓷器般苍白的脸颊甚至没完全恢复血色,他的脚踝与手腕关节也像初春残雪中萌发的脆弱新枝,然而便是这样一位纤细的亲王,却能挥动沉重的长剑,为漫长的任务调度殚精竭虑。这令原本怀疑他能力的我们也对这位指挥官生出钦佩之情,开始期望他能将胜利从茂密的苹果枝杈中摘下,用他的双手赐予我们。

    泉堡的流亡者会被领主法庭列入公敌清单,由公爵御前会议决定对他们的态度,多数将被猎人从物理层面抹除,少数不具备威胁的残次品则被专人监视,泉堡常年保持复数支处理叛徒的猎人队伍。威廉亲王贵为泉堡最高统治者、埃莉诺·冯·布伦贝格女大公的长孙,却在本次任务亲自出马,缘由是他所需追捕的叛徒系女大公的次子,即他的亲叔叔海德布兰特·冯·布伦贝格。

    海德布兰特制造了数十年来泉堡最大的丑闻,他首先践踏了自己贵族的尊严,贪图姿色与一个身世可疑的女人在教堂宣誓结婚,甚至想抛弃高贵的继承人头衔与风尘女子私奔,这些已足够布伦贝格家族沦为贵族间的谈资笑柄了。但更不可原谅的是,他与这妓女生下了一个儿子,为这玷污布伦贝格血脉的私生子,他竟敢辜负生育培养他的母亲宽宏大量的仁慈,带着宝贵的机密从泉堡叛逃——农夫用炽热的胸膛温暖冻僵的蛇,醒转的蛇却吐着红信用注满毒液的尖牙噬咬恩人的血肉。

    神圣的血连结每个泉堡人的血肉与灵魂,令我们对故乡的苦难万众一心。每位泉堡人都应生于泉堡赤红的土壤和苍白的河流中,正如血液奔涌在骨肉与脉管间;为泉堡死战系吾辈之荣耀,我们便是战士伤口与剑尖喷溅的热血,义无反顾地冷却枯萎,彰显死的英勇与力量。倘若有人敢背叛伟大的泉堡,那他便应在地下血流不止、直至鲜血枯竭干涸,将血尽数献还泉堡的土地啜饮。为了让这大逆不道的叛臣贼子付出代价,我们曾被盛赞才华横溢的威廉便被委以重任;而威廉的父亲鲁道夫伯爵阁下则更想借此锻炼儿子的能力。威廉此前在病榻上躺了将近七年,纵使他残废前如朝阳前途无限,又领受埃莉诺女大公的秘术重归健全,我们都担心少年时的光辉恐怕已如死尸的皮肉腐烂褪去了。

    出发前我被鲁道夫伯爵阁下单独召见,我对他的赏识受宠若惊,将他的玉言牢记在心:把叛徒就地诛杀,把孽种带回泉堡,由他亲手处置。我已在泉堡猎人部队做了三年下级军官,我的上级惯于奉承我的功绩敷衍我,却从没提拔的意思,在同僚可独立带队出差时,我依旧在基层被远比我年轻的人呼来喝去。上天垂怜我的劳苦,派鲁道夫伯爵阁下发现我被埋没的才华,若我此行能好好表现,想必日后能平步青云,现在轻视我的人再也不敢抬头看我。还有威廉,威廉也会感激我对他的照顾,我是他父亲未来重要的帮手,替他出力又能替他在父亲面前美言,我和威廉会发展苍耳与毛毡的紧密关系,说不定……说不定他愿意让我……

    现在并不是遐想那条旖旎传闻的时候。海德布兰特是泉堡最危险的叛徒,我们所有猎人出发前都被鼓舞不要畏惧他的凶名。他足够果断且敏锐,带着不到五岁的孩子在接踵而至的追杀中辗转腾挪,反击时夺取生命的技巧也纯熟老练,此行唯一的慰藉是海德布兰特因私生子的拖累不会采取主动进攻的策略。或许是父爱令这位战争英雄软弱,这为他带来了最痛楚、最鲜血淋漓的创口。两周前我们险些在叛徒的落脚点成功击杀他,可惜叛徒富有杰出的逃跑才华,等我们收到同伴的求援信号赶到时,现场只留下狼藉、血迹与猎人的尸体,叛徒和他的野种一度如人间蒸发般不知所踪。所幸威廉倚仗他的耐心终究棋高一着,等到猎物重新浮出水面,获悉叛徒活动的消息后紧咬他的脚跟,在工业重镇埃森韦德市堵截住了流窜的叛徒,并打通当局关系双方联手将他逼的走投无路。

    埃森韦德市毗邻矿脉,主要产业是金属冶炼与化学,帝国南方三成的钢厂挤在这狭窄的河谷低地间,矿石通过喷吐煤灰的火车与轮船源源不断送进永远喷吐黑烟的通红高炉。相应地,埃森韦德市颗粒感的空气充斥引人泪下的硫磺味,而横亘市区的河水盖着大片浓白泡沫的油污,城市花样繁多的垃圾像伤口里的尘土草屑漂浮在这摊脓液中,毫无疑问,水底的活物早死绝了。我们荒凉的泉堡也是北国的矿业都市,但泉堡是一座雄伟壮丽的要塞,无数堡垒拱卫最高处布伦贝格们居住的陡崖家堡,黑铁浇筑的巨构在料峭寒风与永恒的海潮中傲然挺立,萧萧林木与沼泽平和的水面永远镀结赤红霜雪,和南方杂乱臃肿、或者是孱弱的工业杂物堆不可同日而语。叛徒被执行正义的猎人驱赶进埃森韦德市底部的下水道,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狼狈逃窜,倒也与他的罪行匹配。

    叛徒孤身一人,小孩被他事先藏起来了,这无足轻重,因为我们猎人拥有时间优势。他急于将我们甩开好与他的孩子汇合,这反而令他的发挥大失水准,从全身而退的对手沦为被戏弄的猎物。威廉精准的施术打坏了他的法杖,最终矮子猎人玛利亚·缪勒在遭遇中对他连开数枪,其中一枪射中了他的大腿,叛徒拖着瘸腿逃脱了,但这仅仅是受伤野兽的垂死挣扎。玛利亚·缪勒曾是叛徒海德布兰特的下属,他格外珍惜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们顺着叛徒鲜血写下的红线找到了他,用剑与刀斧指向他时,他正用一条腿作支撑靠在墙上虚弱地喘息,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叛徒见到我们,下意识做出施法吟唱的起手势,但他很快放弃了。

    “你果然随他来了。”他苍白地笑了笑,“很好,玛丽,你成为一把像样的武器了。我该用剑对付你。”

    “你已没资格评价我。”玛利亚·缪勒冷冷地打断他。

    就算带剑也没用,叛徒已没机会挥舞它了。海德布兰特便如此没有抵抗地缴械投降,我原本打算将他双手反剪背后用麻绳捆绑,但玛利亚·缪勒坚持只使用手铐,让我看海德布兰特软塌塌垂弱的一条手臂,血正从上臂的弹孔和袖口滴落。我们还搜查了他所有携带武器:只有一把组装消音器的手枪,子弹已经打空了,也没有支撑施术的法杖。威廉的突袭打的他措手不及,以致于他方寸大乱,身为魔法师却连法杖也失去了。总之,我们顺利地捉拿了海德布兰特·冯·布伦贝格。